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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隶南

　　诗十首

　　《箭步》


　　落日一样接近。用脚尖，划开风——
　　身体被誊空
　　与拱出山坳的一条幽径暗合

　　可以模糊的只有倒退
　　雾气，让一眼眺望，消除了距离

　　河流依旧平铺直叙很多年
　　直到瀑布绷在崖壁上，拉满了它的
　　弦

　　——他把自己射向更高处
　　背后，弯月还来不及为远方取下那把良弓

　　2016.8.9夜，8.17夜改




　　《飞白》

　　相对于用情至深的那一笔
　　——它太轻了
　　黑夜借助一张宣纸，埋伏下虚实

　　断裂略微陡峭。空白处必有一场冤情，等待昭雪
　　几处被刻意抖落的细节，隐约
　　而又无形

　　所有唇语，都转向手语挣扎——
　　一摞等待入云的翅膀
　　不需要声音勾勒

　　2016.8.1午，8.21午改




　　《一把口琴》

　　仅有削瘦的去处。它耿直而多孔
　　它咽下吐沫，吐出平仄

　　每个簧片，都是被音律打散的肋骨——
　　它的接纳虚弱到
　　只剩下气息

　　什么时候开始，月光从流水
　　回归铁质
　　一双侍弄的手，轻易就握住了一腔冰冷

　　悲伤被听见，就只能假装悠扬
　　就渴望被温润包容——毕竟它与一张红唇的多情
　　如此接近

　　2016.8.14午，8.22晨改


　　《钟摆》


　　缓慢。精准——像钟摆
　　在两个桥墩之间，他走过来又走过去
　　几乎走进
　　整座桥的历史，和重

　　路旁，茂草正被体表的浓荫倾轧
　　就如那些脚步，来来回回
　　轻到——没有留痕

　　我不知道这种单调的重复
　　意味什么
　　不知道他悬空的轨迹，是否只有通过律动证明出
　　活着

　　盛夏正为整个季节拧紧发条
　　他独守一阵凉风，试图在折叠的刻度上
　　——恢复自鸣

　　2016.7.30下午，8.10晨改




　　《小僧》


　　出家即是归家。即是拿肉身
　　向一具泥胎俯首称臣

　　木鱼的嘴，咽不下那么多晨昏
　　尘缘提早空成了壳，怎耐得住一盏孤灯朝暗中摇曳

　　海青在地上拓印出的影子，近似于慈悲
　　一只飞蛾落难到经卷里
　　渐渐入定

　　——山门外的世界再广大
　　也大不过佛祖头顶上，最小一粒戒疤

　　2016.8.1下午，8.11晚改




　　《盲》

　　风，进一步缝合指间的裂隙——
　　阴郁统治的天空
　　正背对树杈，褪下一片云

　　绕过假设。穿越睫毛上的幻象
　　——远方与挚爱，是黑暗里，唯一值得等待的接近

　　坚强如顽石，已被眼泪冲刷过多次
　　涉水而过的人看不见悲伤
　　在上面
　　改变了流痕

　　一直走，荒草仍会淹没脚跟
　　我们没有理由相信狂野，会突然从身后——
　　瞑目

　　2016.8.1晨，8.21午下改
　

　　《清流》


　　最先是淹没。然后才说尽悠远
　　——一定有什么被掏空
　　或磨圆
　　安静成石头

　　哦。那些声音已惯于重复。水花在面庞上还原着相似
　　离开的人行走在水草间
　　多少年——
　　头也不回

　　消逝，究竟指向哪里。岸，甩出一记响鞭
　　让一群莽撞的鱼
　　丧失了记忆七秒钟

　　从头顶，我看到她淙淙而过
　　她捧着我，环抱我，给予我母体的恒温
　　如果陈旧是另一场告别——我本可以弃婴一样
　　拽住她衣襟


　　2016.8.24下午，29上午改




　　《信任危机》

　　牢靠么。轻轻一抖，那些字就落下来——
　　一张纸
　　怎么能凭空证明清白

　　事实，多么遥远
　　嘴巴里看到的，除了舌头，牙齿，还有吐沫横飞

　　该不该继续这场戏，这扭断想像
　　幕后的花絮
　　——铁炉里的火，已被一场大雨抬至屋顶

　　有人在为一颗秃头编织帽子
　　花园里，那个蹩脚的园丁，一把剪刀，剪掉了真相

　　2016.8.24午，9.6晨改




　　《磨痕》

　　同样是铭黄色。一根根单杠，或吊环
　　从人群中亮出来

　　然而，842路与892路的扶手
　　又有所不同
　　——后者明显光滑许多
　　那些消失的掌纹
　　那些继续被生活拿走的粗砺

　　每天，这两班车，都会在这座海滨城市
　　同一个站点发出
　　一路开往CBD
　　一路辗转于城乡结合部


　　2016.8.24晚，9.6晨改




　　《午睡》

　　他们睡在路边的阴凉里。草帽遮住脸
　　他们是一群
　　被烈日通缉的男人和女人

　　衣着五颜六色，毫无雷同。一如那些睡姿——
　　刚修好的路认不出他们

　　鼾声随风四处散落
　　他们让地面，不均匀地鼓起了几块

　　不远处的工地，陷入一场恶战后的死寂
　　巨大的机器停在白光中，突兀得
　　像闯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