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卷》


  编辑制作:孔祥忠(天荒)
  发布:2016/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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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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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春林


  徐州八首


  燕子楼记

  一个巨大的虚空被燕角翅抬着,一个人
  某种意义上是一个词语,被抬着。
  她有高于燕角的眼睛,但她深藏在她
  的眼底,生恐一走出来,世界就不完整。

  世界没有另外的出口,要是不深藏呢,
  或是无数女人。琴声有更多的疼。
  一个不再有未来的人,所有的疼也都是
  一种清澈的醒。她醉酒一样的迷离。

  在院子里走着,我什么也没看见,
  偶尔坐在唯一的长凳上,燕角挑向的
  天空,又空出了一些话题。但我
  什么也没说,在失却嗓音的一个虚空里。

  2016/6/20


  引力

  请回到水的冷澈。请唤醒。
  请清亮地发出嗓音,从遮蔽的真相。
  在雨水与泪水之间的麋鹿,
  在一个人的栈道上,请走出异己。
  在人群中寻找,你是你的眼睛。
  请给活的夜一个黎明之词。
  请在暗下来的世界,游荡出身体。

  你的险情,在于洪水即将淹没的
  意志溃散到一个临界点,
  请自立一个闸门,或立栏杆。
  请在曲别针卡住的危险上
  找到迂回的潜艇,给出你的引力。
  请切入时间。时间即正题。
  请站出来,给水一个巨大的风浪。

  2016/6/25


  黄楼,或证词

  筑城。抵御梦魇。我在,意味着
  一个未来的方向在。
  我倾向于,影子即是我的词语,
  虽然它不时被黑暗抹去,不时倾斜。

  我属于我的黄楼。在于什么时间发生了
  什么事件,最终,它回到我身体,
  为我备下给予世界的一个石头。

  我属于每一个时辰。在急切变换
  的城市,我虚构我的坟墓。
  即便在夜里,它也有黑洞孔的眼睛。
  我筑我的词。像洪水中筑城。

  身后太多虚空,但我仍期待
  土木隐秘的刻度里都有一个楼台,
  以观雨,或给身体里的波涛以定静。

  我抵抗过我的危险。这即记号。

  2016/6/27


  隐逸

  在云龙湖,先去了苏东坡的院子。野生般
  在水围拢的半岛上,给出明净
  ——明净即他擦拭的词。我从阴郁的河南赶来
  依旧被它照亮。我想起隐逸,
  隐逸是静下来的时间,是拒绝,以看见
  灵魂的影子。白鹭这时点拨水面,自由即神。

  2016/6/27


  抗洪,或读徐州苏轼

  今年洪水,漫了中下游,阔大的流域……
  大河横在前,我读苏轼《河复》,揪心于我们
  如何坦然,“彭门城下水二丈八尺,七十余日不退。”
  我依旧想着远行。除了击退内心的洪水,
  除了弄清楚时代的漩涡,没有另外的运航船。

  我在找一个可能的苏堤。故道,另一层意思即改道,
  我们还在要一个出口。上游也大雨。
  一个人的隐忧在记忆里有没有一种标志?
  记好了,这里有个黄楼——像一个人醒着。
  醒着即神明给出俄耳甫斯。醒着,
  就有更多的可能,抵御白日里的黑暗。

  2016/6/30


  冶炼时间

  我在白土镇河边,看公元1077年苏轼
  挖的煤坑。火苗透彻红土。火苗
  在一个人兴奋里像是他的词舞。
  据说,利国铁器新的冶炼术多了刀淬火。
  这时淬于刀锋的是什么?
  在一个少粮乏柴洪水过后当口,
  生活的前奏是抵御时间——时间里的
  寒冷与寒心,最大危险。
  不远处的梁山,揭竿的水浒,
  像是另一个记忆,裂开时代一个豁口,
  每个人都在豁口上,每个人都是证词。
  我必须给我一个暗处的光。
  在一条河的流水上躲避它汹涌时的混沌,
  那瞬即一现的黑暗——
  我想象,它就摧毁我的想象力;
  我渡河,它就是风浪的鼓噪手。
  这时我像是一个旅人(有谁不是旅人?)
  看高贵的流星划过星空——高贵
  是我们眼睛里的存在。当过去了很久,
  天空悬在某一个点,明澈的依旧是时间。
  我又想起苏东坡,他徐州两年,
  在其它城市似乎也短暂,他寒多的夜,
  总把明月悬在眼,仿佛月是他的词源,
  月在就是一个明净的时间在,
  月在就是他的梦境在。
  我几乎到了无梦的年龄,在白土镇
  还是说到这水火交融的激情。
  每一个人冶炼他的旅程,类似于各自筑梦,
  或叫筑时间。策兰说,“时间的眼睛”。

  2016/7/3


  上云龙山

  我喜欢上山时间的隐逸。喜欢
  在大石佛明明之眼下不再有时间的坡度。
  “一个漫游者,多半是一个孤独的人”,
  这时的孤独迥异于深居城市。
  诗在风口。所有疑云不到眉间已散,
  一个人也是一种松针木。这时不需要尖锐,
  向上走,身后的假象就将逃离。
  我喜欢我的眼睛不再有霾。我不给这片
  石比喻,醉卧其上的是苏东坡,
  《放鹤亭记》在“风雨晦明之间”记下了
  鹤飞来时,穿草鞋披葛麻的人,耕在
  自由中。一个人的超然在于晦暗时
  他拥有一个虚无的词。尺度不是酒度数,
  天太黑,是任性识出了一个酒石头。
  我喜欢醒着的林子,收容了时代的哀恸。
  迁移的仅是时间,他的词也是这个
  国家的一张嘴。这样走着,风似乎又紧了,
  坐在一个井沿边,我只会感到渴,
  我从混沌中回到直视,驼峰这时即骆驼
  之慢,除了山明亮,我无理由慢如斯。
  一个人向我走来,抑或我向一个人走去。

  2016/7/8


  在徐州

  在一个黎明我来。我来寻找
  你醒着的词,寻找你洪水中的脸。
  清晰即词之境
  ——越过昏暗,世界回到了初始。
  这个时代发生的事和那时没有什么不同。
  忽然就下起了雨,你是时间的雨具;
  我是一个偶然的凝视。
  自由,一种见南山的光是多么奢望;
  一个人能是一座城池是多么迥异。
  我见山有山,观水水浪涌
  ——这是你的诗?
  诗的秘密在于游历,诗潜藏在山水间
  就像身体里的关盼盼——与美和安宁有关。
  关键是城市的困局太多,
  按时下的标准,生活剩下了打点滴。
  风吹在云龙湖上,
  水的褶皱折叠了过多的愁坐——
  你的胡子算是一个补充,
  对于很少扬起的下颚,给它飘的自我感——
  向上的维度就是建内心“黄楼”?
  不再有飘摇和浪峰的冲击,
  诗就是回到安宁;
  不再建了拆,我有可能看见你的故居。
  时间比流水多了一种记忆,
  你因此拥有你的热力课一二一,
  这相当于登云龙山,
  或干脆在放鹤亭上醉卧成石。
  我不再管地铁拥挤、燕子为什么
  死活都不愿离开楼角翅。
  每个人都有一个时间的坡度,
  你走着你就是时间的楼记。

  2016/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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