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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春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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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春林
徐州八首
燕子楼记
一个巨大的虚空被燕角翅抬着,一个人
某种意义上是一个词语,被抬着。
她有高于燕角的眼睛,但她深藏在她
的眼底,生恐一走出来,世界就不完整。
世界没有另外的出口,要是不深藏呢,
或是无数女人。琴声有更多的疼。
一个不再有未来的人,所有的疼也都是
一种清澈的醒。她醉酒一样的迷离。
在院子里走着,我什么也没看见,
偶尔坐在唯一的长凳上,燕角挑向的
天空,又空出了一些话题。但我
什么也没说,在失却嗓音的一个虚空里。
2016/6/20
引力
请回到水的冷澈。请唤醒。
请清亮地发出嗓音,从遮蔽的真相。
在雨水与泪水之间的麋鹿,
在一个人的栈道上,请走出异己。
在人群中寻找,你是你的眼睛。
请给活的夜一个黎明之词。
请在暗下来的世界,游荡出身体。
你的险情,在于洪水即将淹没的
意志溃散到一个临界点,
请自立一个闸门,或立栏杆。
请在曲别针卡住的危险上
找到迂回的潜艇,给出你的引力。
请切入时间。时间即正题。
请站出来,给水一个巨大的风浪。
2016/6/25
黄楼,或证词
筑城。抵御梦魇。我在,意味着
一个未来的方向在。
我倾向于,影子即是我的词语,
虽然它不时被黑暗抹去,不时倾斜。
我属于我的黄楼。在于什么时间发生了
什么事件,最终,它回到我身体,
为我备下给予世界的一个石头。
我属于每一个时辰。在急切变换
的城市,我虚构我的坟墓。
即便在夜里,它也有黑洞孔的眼睛。
我筑我的词。像洪水中筑城。
身后太多虚空,但我仍期待
土木隐秘的刻度里都有一个楼台,
以观雨,或给身体里的波涛以定静。
我抵抗过我的危险。这即记号。
2016/6/27
隐逸
在云龙湖,先去了苏东坡的院子。野生般
在水围拢的半岛上,给出明净
——明净即他擦拭的词。我从阴郁的河南赶来
依旧被它照亮。我想起隐逸,
隐逸是静下来的时间,是拒绝,以看见
灵魂的影子。白鹭这时点拨水面,自由即神。
2016/6/27
抗洪,或读徐州苏轼
今年洪水,漫了中下游,阔大的流域……
大河横在前,我读苏轼《河复》,揪心于我们
如何坦然,“彭门城下水二丈八尺,七十余日不退。”
我依旧想着远行。除了击退内心的洪水,
除了弄清楚时代的漩涡,没有另外的运航船。
我在找一个可能的苏堤。故道,另一层意思即改道,
我们还在要一个出口。上游也大雨。
一个人的隐忧在记忆里有没有一种标志?
记好了,这里有个黄楼——像一个人醒着。
醒着即神明给出俄耳甫斯。醒着,
就有更多的可能,抵御白日里的黑暗。
2016/6/30
冶炼时间
我在白土镇河边,看公元1077年苏轼
挖的煤坑。火苗透彻红土。火苗
在一个人兴奋里像是他的词舞。
据说,利国铁器新的冶炼术多了刀淬火。
这时淬于刀锋的是什么?
在一个少粮乏柴洪水过后当口,
生活的前奏是抵御时间——时间里的
寒冷与寒心,最大危险。
不远处的梁山,揭竿的水浒,
像是另一个记忆,裂开时代一个豁口,
每个人都在豁口上,每个人都是证词。
我必须给我一个暗处的光。
在一条河的流水上躲避它汹涌时的混沌,
那瞬即一现的黑暗——
我想象,它就摧毁我的想象力;
我渡河,它就是风浪的鼓噪手。
这时我像是一个旅人(有谁不是旅人?)
看高贵的流星划过星空——高贵
是我们眼睛里的存在。当过去了很久,
天空悬在某一个点,明澈的依旧是时间。
我又想起苏东坡,他徐州两年,
在其它城市似乎也短暂,他寒多的夜,
总把明月悬在眼,仿佛月是他的词源,
月在就是一个明净的时间在,
月在就是他的梦境在。
我几乎到了无梦的年龄,在白土镇
还是说到这水火交融的激情。
每一个人冶炼他的旅程,类似于各自筑梦,
或叫筑时间。策兰说,“时间的眼睛”。
2016/7/3
上云龙山
我喜欢上山时间的隐逸。喜欢
在大石佛明明之眼下不再有时间的坡度。
“一个漫游者,多半是一个孤独的人”,
这时的孤独迥异于深居城市。
诗在风口。所有疑云不到眉间已散,
一个人也是一种松针木。这时不需要尖锐,
向上走,身后的假象就将逃离。
我喜欢我的眼睛不再有霾。我不给这片
石比喻,醉卧其上的是苏东坡,
《放鹤亭记》在“风雨晦明之间”记下了
鹤飞来时,穿草鞋披葛麻的人,耕在
自由中。一个人的超然在于晦暗时
他拥有一个虚无的词。尺度不是酒度数,
天太黑,是任性识出了一个酒石头。
我喜欢醒着的林子,收容了时代的哀恸。
迁移的仅是时间,他的词也是这个
国家的一张嘴。这样走着,风似乎又紧了,
坐在一个井沿边,我只会感到渴,
我从混沌中回到直视,驼峰这时即骆驼
之慢,除了山明亮,我无理由慢如斯。
一个人向我走来,抑或我向一个人走去。
2016/7/8
在徐州
在一个黎明我来。我来寻找
你醒着的词,寻找你洪水中的脸。
清晰即词之境
——越过昏暗,世界回到了初始。
这个时代发生的事和那时没有什么不同。
忽然就下起了雨,你是时间的雨具;
我是一个偶然的凝视。
自由,一种见南山的光是多么奢望;
一个人能是一座城池是多么迥异。
我见山有山,观水水浪涌
——这是你的诗?
诗的秘密在于游历,诗潜藏在山水间
就像身体里的关盼盼——与美和安宁有关。
关键是城市的困局太多,
按时下的标准,生活剩下了打点滴。
风吹在云龙湖上,
水的褶皱折叠了过多的愁坐——
你的胡子算是一个补充,
对于很少扬起的下颚,给它飘的自我感——
向上的维度就是建内心“黄楼”?
不再有飘摇和浪峰的冲击,
诗就是回到安宁;
不再建了拆,我有可能看见你的故居。
时间比流水多了一种记忆,
你因此拥有你的热力课一二一,
这相当于登云龙山,
或干脆在放鹤亭上醉卧成石。
我不再管地铁拥挤、燕子为什么
死活都不愿离开楼角翅。
每个人都有一个时间的坡度,
你走着你就是时间的楼记。
2016/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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