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栓平

　　钢铁柔情似水在流年忧伤

　　张栓平

　　分娩

　　春天，就是黏人，一碰就有感觉，就有了，就分娩
　　分娩草坪里的绿色、路旁的柳叶，分娩猫叫，分娩鬼火
　　分娩不测和打算，据说还分娩希望
　　分娩了大大小小很多会议

　　雪花仍然没有分娩，而立春已经暗示，雪花的失踪
　　将是季节版上最悲情的一款游戏
　　有人在议论大片大片的圈地至今没有受孕
　　也许是没有比玉米更好的种子
　　工厂的病情日益加重，它骨瘦如柴，在一杆秤上轻如鸿毛
　　人们说，有许多旺盛的香火就是春天分娩的谎言吹灭的

　　春夜，只有萤火虫闪烁着
　　有人靠它取暖，有人循光走路

　　阳光在黄昏的哀鸣里倒塌

　　以高大呈现，以华丽呈现
　　阳光是无可挑剔的光荣背景
　　阳光把偌大的位置禅让给钢结构
　　让自己更多地成为坚硬的物质
　　紫藤的欲望是双手能够揽住白云而裸奔
　　能够每晚把月亮戴在头上
　　让性爱夜夜花好月圆

　　野草们在风雨里颠沛流离
　　它们清热解毒的信念一次次被瓷器碰伤
　　然而阳光变态的坚硬里阴影丛生
　　出自内脏的哀鸣在黄昏回荡

　　秋已衰老

　　蓝色的烟雾蓝色的曲线漂浮扭动迂回和伸展
　　这空气里的海洋和时光的岛屿　灵魂复活的肉身和染色
　　铠甲在沉重的秋雨中腐败如花　钢铁柔情似水在流年忧伤
　　尽有的乳汁从黄昏的乳房里滴落　滋养道路
　　一只沉默的鸟给衰草留下体温　飞去

　　黎明的唢呐已经吹红太阳　黑夜曾经如此绝好
　　山村度过了绝色绝妙绝响而又不为人窃听的性爱之夜
　　精虫在河道里漂流摇曳舞蹈犹豫和寻觅
　　诗人午餐时用浊酒再次点燃了神经
　　他喜欢和孤独和寂寞和清风和香烟去湖畔捡拾蛙鸣

　　雾霾手握光明的尸体边走边唱　咒语的香醇
　　来自秋天衰老的血液　这次佛负于魔

　　鼠疫

　　猫坦白了，得到宽恕。孤傲是会被一滴雨
　　射穿的。它舔舐自己的内伤

　　黑洞赢得赞美，那是让天使自由进出的
　　窗口。从此，猫不再毛手毛脚

　　秋天的证词是，墙内干净得只有衰草
　　包围着衰草。鼠，连鼠疫都没留下

　　冻死鬼

　　夕阳的隐痛弥漫开来，它和熟悉的
　　树木、地摊，以及昏黄的灯光相拥而泣
　　钢厂在寒风里苟延残喘

　　血管已经锈迹斑斑。落叶们依然
　　追忆着远逝的温暖和那些碧绿的日子
　　守护陈旧的断吹的火炉

　　企图用自焚来换取新生，手心手背却
　　都是梦想皲裂的悲惨。一只鸟从偌大的
　　坟场腾空而起，飞走了

　　蚂蚁命

　　即使绿色繁华得耀眼，也没有几片温情去关注
　　蚂蚁的心病。四月冷漠地毁灭它

　　平心而论，最早的癌变是这世道
　　古槐像破烂的旌旗在霾和沙尘里呻吟

　　只有苍天坚持着目光向下，并以云的浓重的
　　墨色倾诉了对一只蚂蚁的悲悯

　　人走了，鬼就来了

　　这个上午躲藏在这个冬季，像卑贱的草
　　在风里摇了摇，倒在雪水，比雪水更不足为道
　　谁能死过时间的沉默

　　只有那只麻雀亲历了其中的细节。它是
　　被雾折断翅膀的，在草上落脚。“哪里是安身立命
　　的地方”，鸟语在冰河上滑倒

　　雪从空房子的房顶坠下冷清，废铁的身旁
　　有尘埃喘息。这尘埃是经见了许多红红火火日子的
　　或许是因火工亡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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