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

　　郁子

　　秋日里的一些所想

　　蒲公英又开了
　　这些，秋日里温暖可亲的黄色花朵
　　在这个时节已不如春日那么让人瞩目。
　　犹如稀寥的虫鸣由几声生成整片
　　麻木了我们对秋，本能和联想的感知。

　　先是樱桃，后是李子们不见了
　　蝴蝶一开春就不如早些年那么多见
　　蜻蜓和花大姐的队伍还没启程
　　野山楂棠李子仍坚实地挂在枝头。
　　这些丰富着我们视觉或味蕾的事物
　　让我感恩，让我觉得能做个人类
　　已多么幸福和知足。

　　我又想起了从前在乡下小镇时
　　那些土豆地和豆角架此起彼伏的花开
　　那房前的一树梨花招蜂引蝶的满院香气。
　　还有后园子里，被那架葡萄遮护着的
　　大人领我们在柞木段上栽种的大朵木耳。
　　还有，一棵树一棵树地
　　随便挑摘各种好吃的李子。

　　蚂蚱在草地上蹦起蹦落的时节
　　农人们就开始，陆续地送来花生和地瓜了
　　也有更稀罕的绿豆以及大黄米小黄米。
　　秋日后，不用再帮大人们那么忙碌了
　　一些农人的孩子便与我们会合
　　在各式各样的游戏和活动中，直到
　　度过一个热火朝天的冬
　　一个热火朝天的童年。

　　不知不觉地，是什么
　　让我们远离了那些美好
　　那些再也找不回来的简单
　　那些陪伴我们成长的可亲的事物
　　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

　　它们还在呢。它们是岁月深处
　　淙淙不息的流水，和永不褪色的月光
　　是秋阳下大片盛开的向日葵
　　眼前随时鸣啾着弹落花香的鸟雀。
　　是记忆通向往昔的车辙小道
　　是我们慢慢老去途中的，那座
　　想家和难以回家的木桥。

　　城里的月光和乡下的月亮

　　早年，在乡下
　　她喜欢劳作和贪黑的人
　　看着卸辕的牛被一只茧手轻抚一下
　　老人掩上榆木院门。
　　在荞麦花被风轻轻吹过后
　　她的月色里
　　都是田园。

　　她喜爱跟小孩和小动物们为伍
　　常年，搀和着秸堆柴垛间的追打
　　也照亮夜鸟及小虫们的
　　蹿跳和鸣叫。
　　更多时候，她宠爱着妇女
　　把柔暖的月辉
　　洒进她们的针线和私房话里
　　让她们水一样环抱着
　　一个个夜晚。

　　她夜宿在村头的古槐或溪畔
　　自炊烟时出发，一路抚过夜间的磨坊
　　疲累的人，和香酣的呓语。
　　直至晨起的鸡鸣衔起
　　她长年累月的光辉。

　　后来，她被更多的人需要了
　　在进城的途中，她迟缓着穿过云雾
　　纵横的铁道和高挺的群楼
　　在拐来拐去的街巷深处
　　她迷路并落脚。
　　从此，她便不再有清静了
　　城中的繁复，琐碎
　　以及夜晚的喧嚷和迷乱
　　随时随意搅扰着她。
　　更有许多不眠人，和许多的清苦
　　依赖着她的眷爱。

　　惟有湖水的微涟，清风里
　　恋爱中女子隐若飘香的长发
　　以及，对那些乡下日子的回忆
　　让她安歇和安慰。
　　可她就是她，她是多么懂
　　懂着世间的冷暖和人的需要
　　她照常升起着
　　她知道怎样做好
　　城里的月光和乡下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