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卷》


  编辑制作:孔祥忠(天荒)
  发布: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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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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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女诗歌欣赏十首



  雪女,原名胥永珍,网名水晶钥匙。1962年生于山东聊城,三岁随母亲迁往黑龙江,在冰雪北国生活26年,1991年移居安徽合肥。诗人、作家、摄影师,现任某杂志主编。出版诗集《半年雪事》散文集《云窗纪事》等。



  雪人



  你既是雪,也是人。

  黑眼睛,蓝鼻子,红嘴唇。

  小心提防,冰冷的身体

  向有温度的身体无端崩溃。

  既是人,也是雪。

  你借用一个纯洁念头,而不是躯壳,

  团聚着内心的一场齑粉。





  初春



  细雨涤亮了窗外蒙尘的树叶。

  树叶仿佛新生,又携带着

  往日的苍青之色。

  鸟鸣声有多么清脆,

  无喉者就有多么寂静。

  鸟儿抓住的那一段树枝,

  因被实证而

  轻颤不已。

  万物萌动,不假思索。

  体内不再发芽的人,

  被他们的亲人抬到了山上。

  满山的大雾呵,虚无缥缈的大雾,

  却也能沉降到世间遮人眼目。

  亲爱的,我转述这些身边景物,

  没有哪一样不是悲凉丛生。





  爱上这秋季的凋零

 

  剩下来的树叶不足以形成绿荫

  甚至连枝头的鸟儿也遮掩不住了

  清唱者露出了它的嗓子

  婉啭之声更像发自心脏或肺腑

  世界光秃,它亦不飞

  因此,我也爱上这秋季的凋零

  情不自禁地引吭高歌

  寒风一阵------冷雨一阵------落红一阵

  当一场大雪压住这些瑟瑟响动

  我将聆听寂静





  八月的午后



  来到草原上,才知道

  我更适合做一个自由的女人。

  无人过问我是谁,我去哪里。

  我也不用把什么人想念。

  策马疾驰,无边无际,

  仿佛一直不停就能飞向永恒。



  八月的午后,天空高远,草原空荡。

  这世界因过于辽阔,难以驾驭。

  我只想和一匹马一起奔跑,一起领略

  风生云起,疲惫至极。

  尔后立于暮晚,一动不动。





  孤独的模特



  每天穿过这条小巷,我都看见她

  脸色苍茫,嘴唇红艳,眼睛

  一眨不眨地望着巷子对面。

  那里有一堵墙,挡住了她的视线。

  可她并不转动目光看向别处。

  一年四季,她都穿着一件过膝的咖啡色羽绒大衣,

  下面却赤着脚,不知是冷是热。

  在她左侧,一扇低矮的木门外,

  有个黑瘦的中年妇女踩着一台

  老式缝纫机,埋头于她的活计。

  小巷空寂,时光流逝。

  中年妇女做了一件又一件衣服。而她

  只穿着那仅有的黯淡的一件。

  有一次,中年妇女没有给她着装,

  她光着身子站了一天,露出

  腹部的破洞,看样子受过重创。

  还有一次,晨光斜照,我刚刚走进小巷,

  恰好撞见她被抱出门来。

  她的塑胶脑袋伏在中年妇女的肩上,

  像偎依着一个亲姐妹。





  停工的建筑



  盖了一半的楼房停在那里。

  那里已耸起很多楼房,灯光密集,人气旺盛。

  只有这未完的工程,在夜晚漆黑冷寂。



  裸呈的框架灰白、坚硬,

  更像它自己竖起的一座非建筑。



  脚手架已被拆除,一辆黄色吊车

  横亘在星云下,不再把石灰水泥

  运往干净的天空。



  一座混凝土结构,等待着它的完整性。



  没有人再为它添砖加瓦。

  只有风,添加它怪兽般的嘶鸣。

  只有阳光,添加它内部的阴影。

  只有每次经过的我,添加它的恍惚悲痛。





  虚度春光



  当我对生活有所期待,

  桃花开了,樱花开了,玉兰花开了,

  油菜花更是开得漫坡遍野。

  美又找到了附身之物。

  每一朵,每一枝,

  每一次绽放与涣散,照耀与熄灭。

  暖流浩荡,令我回心转意。

  大好春光我选择虚度:

  吹风,闻香,晒太阳,眺望远方。





  困兽



  今天早晨,父亲挥起镰刀

  大肆砍伐栅栏外的一排柏树。

  我阻止他,问他为何要这样?

  他说它们挡住了他的视线。



  此前,他坐在防滑瓷砖铺设的院子里。

  每一块瓷砖的图案,拼接在一起

  形成一个相同的大图案。

  他坐在上面,仿佛被环环紧扣的奥秘吸附。

  一排白色矮木栅栏外,

  被削去头颅的柏树丛凭着下半身

  仍在强劲地生长。



  我在窗前浇花,

  抬头便看见他这举止疯狂的一幕。

  听到呵责声,父亲停下手

  转身与我无言对峙。

  他闭着一张无力辩解的嘴,

  却瞪着一双混浊挑衅的眼睛。

  后来他屈服了,将手中那把

  绿漆鉄柄镰刀放回了工具箱。



  这位当年抗美援朝的老兵,年轻时

  经常当着母亲的面,说他差一点

  娶了朝鲜女人,生活在另一个国度。

  母亲总是微笑不语。

  我们几个孩子一脸不屑地看着他,

  像看一个陌生男人。





  华丽的悲伤



  冰雪消融。河面上倒映着秃枝。

  一棵即将复活的银杏以它的第二种存在

  接受洗礼。有那么三两只鸟

  站在枯槁处,歌唱枯槁本身的永不回返。

  永不回返指什么?当我们

  心怀悲伤又不能大声哭泣,

  悲伤同样长出了叶子。阵阵暖风掠过,

  一河春水,两岸蓊郁。





  雪中清晨



  每一根枝条都接住了雪。

  在这凛冽的早晨,它们

  暂时停止摇曳。



  欢乐或凄苦的摇曳

  从未使它们离开过半步。



  此刻,我是否可以称呼

  这些与活跃起来的动物相对峙的静物

  为寒骨,为翘楚,为站住的世界

  向跌落的世界保留的耐受力?



  环绕着它们的,是飞鸟、走兽、行人。

  离开它们的,也是飞鸟、走兽、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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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 2015-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