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南

　　孙守南

　　记一次手术

　　其实这个手术很简单
　　十点一刻开始手术准备

　　然后是全麻后的三个多小时的

　　昏迷

　　在我看来就是如此的简单

　　只是亲人们不这样认为

　　朋友们不这样认为

　　现在我想告诉大家的是

　　以前你们总笑我胆小

　　但从此以后我就是无胆的人了

　　我的胆刚刚被摘除了

　　有人说无胆就浑身是胆了

　　只是我得花多少气力多少时间

　　适应并熟练操控我浑身的胆呀

　　浑身是胆无非做两种事

　　要么是好事要么是坏事

　　胆大做大好事咱不怕

　　就怕因胆大了做坏事

　　亲人啊朋友啊

　　这就得拜托你们对我这个

　　无胆之人

　　多多理解多多帮助多多提醒

　　其实人身上所有

　　坏了的或即将坏了的东西

　　比如坏了的器官或者念想

　　都应该立马修理

　　该拿掉的就坚决地拿掉吧

　　今晚，我在心里点一束蜡烛

　　今晚，我在心里点一束蜡烛

　　为尼泊尔大地震

　　为珠穆朗玛峰雪崩

　　为还在发生的余震

　　为已知遇难的数千人

　　为无数人的受伤或者失踪

　　今晚，我点最大的一株蜡烛

　　再为一个写诗的人

　　前些天　我以这样的方式

　　思念小雨

　　今晚上　我以同样的方式

　　缅怀国真

　　我这个写诗的人

　　只能这样了　只能

　　让蜡烛的火焰

　　血一样红　并保持

　　和我的心脏一起跳动

　　清　明　点　豆

　　清明前后　种瓜点豆

　　清明这天　我帮二哥点玉米

　　用点种枪　在早前就铺好的薄膜上点

　　我负责在点了种子的小孔上

　　踏上一脚　把露在外面的种子用土盖住

　　我理解所谓的踏实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二哥的设计是　一垅包谷一垅豆

　　豆已在六七天前撒种过了

　　只是　仍有一些豌豆

　　露在土皮上　像一颗颗圆睁着的白眼睛

　　我读懂了她们幽怨期盼的眼神

　　用小铲子　顺便把她们一一埋进土里

　　好让她们　变成真正的种子

　　好让她们　有机会走一走

　　发芽开花结荚成豆的经历

　　当然　我不会和二哥算计

　　秋后的收成　我会把这些豆子

　　一一忘记就像忘记那些我帮过的人

　　当然　由于时间关系精力关系

　　还有一些豆子　没有得到处理

　　就像这些年我遇到却帮不到的

　　一些人或者问题

　　我只能抱歉地说　对不起

　　晒场上的玉米

　　我喜欢这平整宽广的晒场

　　喜欢玉米　

　　在冬日暖阳下

　　掀起金黄波浪

　　喜欢此时此刻

　　心中泛起无限涟漪

　　玉米的玉呀玉米的米

　　我喜欢叫包谷的兄弟

　　脱去包衣

　　棒子是棒子　米是米　

　　喜欢这时候的场上

　　玉米们的团结

　　或者絮语

　　喜欢棒子和米

　　最后的相聚

　　亲亲豌豆角

　　我把豌豆花儿

　　开着的地方

　　都看作故乡

　　我把街口

　　买豌豆角的那个老妇人

　　看成了我的娘

　　我手握一把豌豆角

　　搓呀搓

　　怎么也搓不出

　　儿时的声响

　　故乡词典之：火灰

　　一背篓麦衣

　　和一些干驴粪

　　填进炕洞

　　可以暖一个晚上

　　可以暖上整整一冬

　　整整一冬的草木灰

　　被一把老锄头

　　一下一下地　

　　从炕眼门里掏出来　　

　　水一样流的灰呀　

　　水一样流的火　

　　看烧熟的洋芋　

　　从火灰里面露出头来

　　或看熟豌豆的比赛

　　谁高　谁远　谁

　　喊了一声

　　烫　或者疼

　　谁喊了一声　

　　我的小名

　　大夏天的　想起火灰

　　想起寒冬

　　想那老土炕前　

　　煨炕的人

　　掏炕呀　奶奶

　　梦中的火灰里　

　　只能流淌　我想念的泪

　　想四川

　　想四川　就想起

　　唐时的李白杜甫

　　就想起　二十多岁时

　　自己也曾写诗　也曾

　　迷恋过的

　　名叫《星星》的诗刊

　　其实这些年　想四川

　　想的最多的　就是雅安

　　想四川农大

　　教书的弟弟

　　也想都江堰

　　也想三江源

　　想他的授课与科研

　　如今　想四川

　　想蜀道的变迁　想成都

　　真的是广厦千万

　　我勤奋上进的弟弟

　　也有那么一间

　　我只是一只小小鸟

　　我不在乎

　　我这翠绿的毛美不美

　　我不在乎

　　那个谁比我

　　飞得更高更快

　　我在乎这遍地的沙石里

　　能找到几颗粮食　

　　并且没有拌药

　　并且口渴的我呀

　　面对一池池　

　　有颜色的水

　　该欣喜地落泪呢

　　还是默默地走开

　　我只是一只小小鸟呀

　　我让你看：这也是一种春天

　　我本不想　让你看

　　这光秃秃的山

　　这枯焦的连绵

　　我不想　干褐焦红　

　　灼伤　你水绿的眼

　　我不想　让谁

　　心疼或者挂牵

　　你执意要看

　　那就看吧　看沟壑路边

　　看一棵使劲探头的榆

　　我让你看　那满树

　　绿色的榆钱

　　我让你看　我的童年

　　我让你看　我的中年或老年

　　我让你看　我的习以为常

　　我让你看　这也是一种春天

　　我让你看 : 有一种姿势叫种田

　　路过宝积　共和　黄峤

　　我今天去的乡村叫种田　

　　今天　我让你看　

　　近坡远山上　种田的人

　　看播种的姿势　看玉米

　　被谁点进白色的

　　说是为了保墒的薄膜里

　　爬天跪地　弓背前行

　　看坡上有色彩的花头巾

　　那是谁家的小媳妇呀

　　那是谁的奶奶或者母亲

　　我让你看用耧摇播的麦子胡麻

　　我让你看用犁翻播的豌豆洋芋

　　我让你看那些习惯了听着吆喝

　　使劲前行的马牛骡子或者毛驴

　　我让你看播种的姿势

　　我让你看　我的西北乡亲

　　我让你看　他们务弄的光阴

　　我让你看　我们饭碗里的粮食

　　我让你看　我眼里的忧伤心里的疼

　　我让你看：这个角度的春天

　　春天来大西北比较晚

　　晚就晚吧不妨

　　从我的这个角度去看

　　我让你先看的是西北特色的树

　　看榆树刚经历的严冬看杨和柳

　　曾经经历的风沙和干旱

　　我让你看树的枝杆

　　最接地气的这一段

　　沧桑的树皮也有沧桑的绿

　　其实也没啥可看的

　　我让你看大树小树之间

　　开得正旺的杏花

　　我让你看那些未来的杏

　　我让你看这是谁家

　　可能酸涩但也甜蜜的生活

　　其实从我的这个角度

　　我最想让你看的是

　　画面深处那一堆干草

　　看羊圈里的羊

　　和圈外面那几只小羊羔

　　我让你看他们散步或者撒欢

　　我让你看草芽钻出地面

　　我让你看羊们

　　可以自由啃青的春天

　　有就好来就好可以不论早晚

　　我让你看我这个属羊的人

　　我让你看我眼里的美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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