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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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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慧峰
于无声处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听着
至于听的是风还是雨,那取决于天气。
无论你怎么说,我都听着
可以不置一词,可以不置可否;
无论你怎么做,我都看着
至于你的做法是否妥当,我都不会先鼓掌
而是把指尖树在风中,试试现实的风速;
无论你做的结果怎样,我都不会评论一通
我只收拾好散落在地上的若干生的零件
分门别类,把有用的放进抽屉,把无用的
扔到垃圾桶里。
无论你最后是否在意有一个人在看着你的一生
我都不会咳嗽一下,抛出一个背影
让你遗憾,
让你痛哭、失声。
异样的存在
一吵架,她身上就布满薄薄的悲伤。
(这些悲伤很脆弱,用手一拂就纷纷脱落,
但我忍着,不去碰它们。)
她不理会我脑子里浓重的雾
躺在沙发上,蜷着身子,脸埋在肘弯里。
漆黑的猫,锋利的爪子缩在毛茸茸的皮毛下。
我在床边走动,考虑着把一个电话打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她一声不吭地躺着,连呼吸都仿佛停止。
她在等我前去哄她,用甜言蜜语用拥抱。
我在思考怎么从两堵墙的夹缝中挤过去。
窗外是傍晚的七点多钟,已经黑了
很多车子刷刷响着,把夜幕刮碰得凌乱而嘈杂。
这是在异地,据说离海边不远。
但是道路陌生,气味不熟悉。
我努力忍着焦躁
慢慢等合适的机会到来
好与众多异样的存在,一一和解。
变形青蛙
一回想起2011年,脑子里就都是列车
各种列车,南去的北往的
秋天的,冬天的,有的是白色有的是绿色
还有一辆是红色的。我进了检票口
又出了检票口,手里的车票换来换去
但是身边的人始终没有换过
全是陌生又陌生的乘客。
此外就是一只青蛙,紧紧跟着我
寸步不离,脚步无声。
她一会是黑色的,一会是白色的
一会又浑身通红。她跟着我乘坐省际动车
在绿色的座椅上,把一条腿借给我扶着。
我吃橘子她也吃橘子
我吃田螺,她也举起牙签。
我走进酒店,她就把一双鞋子扔在床下
她不让我照镜子,用整个身子
堵住镜面。我走进浴室,她就跳进水里
扑腾着,将水弄得满地都是。
我打电话,她就偷听。
我看电视,她就在被子下
钻进钻出,黑白条纹的皮肤
在灯光下,扭来扭去
每到早晨,她会在窗前唱歌
歌颂阳光和一天将来的喜悦。
她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
偶尔鼓起肚皮,演示椭圆形的悲伤。
她的悲伤总是很清脆,像盘子掉在地上的响声。
我不能帮她去掉青蛙的属性
只能在夜色里看着她在路灯下的投影
有时苗条,有时臃肿
苗条的如铁轨,臃肿的如车厢
她一会苗条一会臃肿地跟着我
进了站台,又出了站台
从一个异地到另一个异地
我奔波她跳跃,我停下来,她就睡觉
如影随形,一会钻进我的体内
一会从我身体里跳出来,哇哇叫两声
算作对自我身份的公开声明。
仓鼠记
有一只仓鼠,我已经养了两年。
它从不出声,只是默默地
活在我为它营造的世界里
它起居很有规律。每天早上和
深夜,它都在笼子里的转轮上跑步
很快速地跑,转轮发出急促的咔嗒声。
在白天,它偶尔从木屑堆里钻出来
吃一些五谷杂粮,喝一点吊起来的水瓶里的水,
然后钻进木屑堆里,再无动静。
有时在周末,我会把装它的笼子
拎到阳台上,让它嗅嗅新鲜空气
晒一会太阳。我把笼门打开
它探头探脑一阵,慢慢走到阳台上
四处嗅,小小的鼻尖和圆圆的眼睛不断地在动。
它经常直立起身子,向远处瞭望
实际上鼠类都是近视眼,根本看不见远处
但它确实在瞭望,瞭望而毫无惆怅。
有时它会爬到我手掌上,然后沿着我的胳膊
爬到我的肩上,提起两只前爪,继续向远处瞭望
瞭望,而一言不发。
我叫它默默。每天下班回来
在聪聪迎接我之后(聪聪是一只宠物狗
每天下班我必须抱它一会,它才会停止吠叫),
我会去看这只仓鼠,我一叫默默
鼠笼里的木屑堆就会蠕动,然后一只粉嫩的小鼻子伸出来
在空气里不断地摇来摇去。
有时我会感叹:有何给我安慰
唯有聪聪和默默。一个是喧哗,一个是沉默
真实可信,触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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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 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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