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

　　射手诗歌十首

　　沉暮

　　天色渐晚了，夕阳的光辉已不足以笼罩
　　不足以笼罩它的子民，暗暗地沉重
　　开一扇门，一股冷风吹入
　　本已冰凉的手，又一次陷入冰凉
　　那门外的雪，躺在大地上
　　保守地展现单纯。而泥泞的路
　　挤满了接学生的三轮电动车

　　农村也如此了，这不止是在城市
　　路堵塞成一个瓶颈
　　而我，是一粒粗黑的砂
　　一点点地挤过这里，小心翼翼

　　再看看天色，忽然暗了
　　西面的天空裙围着一抹红色
　　慢慢熄灭，我挑出一只黑色的蜡笔
　　将整个世界都涂成我的颜色
　　而一不小心，指缝里流出几盏灯光

　　午夜电台

　　刺啦刺啦，我的午夜电台调整好它随机的频率
　　开始了每日必播的谈心访谈

　　今天讲的是复婚故事
　　再组家庭孩子，是受益了还是继续不争气地活着
　　未成年少年当了三个孩子的爹
　　那是昨天的话题
　　前天的主题是如何与小姑子相处
　　大前天讲的是如何成功找到富二代

　　节目中间插播的是美容美发治标治本
　　还有可能是倒买倒卖自产自销

　　固定的时间段，必须播放评书和恐怖网络故事
　　因为你总眯着眼，躲在被窝里等着听
　　即使你不听，楼上楼下听众的耳朵
　　也借着你的收音机，催眠入梦
　　或者用来醒

　　在节目的最后，预报一下今天的天气
　　晴阴转风向带雨雪雾霜
　　播音员也开始打盹了
　　另一个播音员手指捅捅他的肩膀
　　清晨，才刚刚开始

　　十字路口

　　下楼，空荡荡地楼道里没人
　　路过丁字路口时
　　拐弯的车闪着一盏黄灯
　　它们是鸟类里的猫头鹰
　　感觉自己是个动物保护者
　　再往前走，就是十字路口

　　此时停止脚步
　　伫立在那里等车来
　　远处的红绿灯交替亮着
　　读秒板劝导人们看清阿拉伯数字
　　倒计时据说还是火箭发射时的发明
　　而拥有无数专利的发明者
　　已经被双规进入监狱

　　闯红灯的人走得很匆忙
　　“站住，说你呢，就是说的是你”
　　可还是没说出口
　　我拯救不了这些破坏秩序的人
　　但至少，我无数次拯救了自己

　　毫无疑问，监控摄像头比我更权威
　　没有一辆挂正牌的汽车敢动
　　只有一堆电动车、三轮子
　　毫无顾忌地制造事故

　　远山

　　需要一群远山
　　来充实生活在平原的我
　　而不仅是一块青石摆在房间
　　被生活圈养成观赏物
　　攀登在你的腰际
　　迷失在你雄壮的目光里
　　我很渺小

　　请让我观赏你的绿
　　隐约朦胧也没什么关系
　　你是多彩的，引霞光和轻雾接近
　　那是你卓越不凡的衣衫
　　不奢望能穿行于你
　　就算穿行也一百个愿意
　　因为打心里就未曾害怕过
　　你山路边长着的荆棘

　　若是山顶有点冰雪就更美了
　　那衬托出您的成熟与睿智
　　与天空的云同色、雾同色
　　与雪莲同色，雪豹同色
　　而胆怯的我，根本没有可能攀登

　　我甚至进一步奢望
　　能够站在你的脚下
　　你苍老的面颊上
　　流下的泪水化为溪流
　　敞开臂膀，任它
　　穿胸而过

　　一场雪的侧面

　　道路泥泞，接连两天的小雨
　　把大地湿润成一块抹布
　　然后经历被风吹来的夜
　　车辙里丰满了一层冰

　　一个未平衡，脚就踏入泥水里沐浴
　　渗入工鞋的水，浸湿袜子和鞋垫
　　一只脚丫子正常，一只脚冰冷
　　启动杆伸出手也悲悯
　　我一狠心，又跺了几脚

　　迎面的雪花
　　触摸着头盔的面罩
　　这全部的覆盖
　　只能正面面对
　　而侧面故事，都发生在玻璃窗内

　　唤醒一个冬眠的人

　　“该醒醒了。威尔登，你不能总这样冬眠”
　　“你这样不死不活的样子，像个动物一样”
　　“但是你得知道，你不是，你怎么能是动物呢？”
　　“你的血液每时每刻在流动，体温恒定在三十七度”
　　“你封闭了对外界的认识，不与任何人说话”
　　“甚至白天不出门，晚上也是一个人”

　　“可是，这样做真的很惬意吗？”
　　“我看你这是一种怯懦的表现，令我厌恶”
　　“人是高级动物，但却不能只是动物”
　　“离开群体，离开周围身边的人”
　　“你会发现，你是这样的孤单、孤独”
　　“需要帮助、慰籍，还能分享到快乐、分担忧愁”
　　“威尔登，快点起床穿衣，到大街上去”
　　“那里有无数的朋友，等待你的消息”

　　起始

　　走过一片杨树
　　褐色落叶卷曲着，没一点绿
　　它们在风里徜徉，嗅吸雨水的味道
　　但最终没等到冬日
　　雪不能在空中与它会晤、亲吻

　　一棵杨的寿命是卑贱的
　　被锯割，被斧头劈砍，剖解
　　春天里，一枝新枝
　　扦插在黑色的泥土里

　　午夜逃亡

　　七点钟，和友人一起撑胃
　　八点钟，开始一一告别
　　九点钟，回家和茶相聚
　　十点钟，洗掉一身灰尘
　　十一点钟，脱去衣衫打开台灯
　　十二点钟，开始了午夜逃亡

　　在黑压压的梦里，蓝色的海洋上
　　在绿色的田野，红色的花海
　　此时终于可以安静下来
　　时间似乎停止了

　　时间似乎开始倒流
　　从前的景象和人都在
　　故乡，童年，少年，青年
　　同学在身边听着厌师强调
　　工友口若悬河吹牛

　　闹铃声响了
　　白昼里，镜像还未散去
　　躺在白色房间里，睁开眼
　　开始另一个世界的奔波

　　刺客工作室

　　这是一间隐蔽的屋子
　　坐落在幽静的山林之间
　　数颗子弹被解剖
　　被改装成他需要的样子
　　他又拿起枪，不断地校正靶心

　　正如千年的一幕
　　一枚匕首在磨刀石上，反复行走
　　再被毒液反复浸泡
　　散发着蓝莹莹的冷光

　　警察结队持枪包围了这里
　　多年前衙役也拿着朴刀
　　主人然后由地道逃走
　　留下了子弹和枪
　　匕首和一瓶毒液

　　站在柿树下，望着它的年轮

　　这是一株年久的柿树
　　厚厚的叶片像你的嘴唇
　　高大的植株，让我不得不仰望
　　抚摸着粗糙的树皮
　　感受经历的斑斓时光

　　同时，此树撑开一张网
　　而不是网束缚着它
　　网也网不住阳光
　　肆无忌惮地照射过来
　　无力抵挡

　　柿树的年轮
　　只有剖开后才知道
　　那年年结的柿果（若没人爬上去）
　　只能自由地落地，摔裂
　　像一滴橙色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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