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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荷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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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殓师》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这张脸
这张曾经哭过笑过,愤怒过委屈过
恐惧过,忧虑悲伤过的脸
手的温度与冰冷成为强烈的反差
他并不意外,依然从容镇定
用毛巾仔细擦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他要帮这张脸除去生前的病容
除去尘世的污垢,抑或除去受伤的血
让这张脸与灵魂一样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这张脸一直安静,没有争吵没有怨言,没有疼痛
也从来没有哭泣与笑容,也从来没有任何言语
只需要像对待生者一样
给这张脸上涂抹妆容,描眉,抹唇,梳头
让这张脸像活着的时候一样鲜活起来
让这张脸能够最后一次体面地存在于尘世
无论这张脸属于善良的还是邪恶的
是贫穷的还是富裕的,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他每次都会以这种方式与这张脸作最后一次交谈
“明天如果化作一抹灰,一定要记得回家的路
一定不要留恋尘世,再受尘世的折磨”
他淡淡地说。
《蓝蝴蝶》
已经不需要了
已经不需要太多太丰富的想象力
--到了我这个直白得透彻的年龄
不像奔跑而逝的岁月里
那些装满稚嫩出奇的梦幻的年龄
我会让所有蓝,是蝶也好是花也好
都围着一棵参天大树
让那些蓝色的翅膀点缀成蓝叶子
像霓虹灯一样闪烁着天籁一样的光
像天空一样漂洗过的蓝
我会让所有走失的人都聚集到树下
将所有的蓝聚集到树下
我们一起在夏夜乘凉,遥望夜空的星星
用破损碎裂的蒲扇追打着蚊子
用老掉牙的故事和笑话畅聊着神仙和天书
一定有孩童相互追逐,打闹哭闹
一定有焦急的父母亲呼唤乳名的高音
树下,老村子里的树下,蓝蝴蝶的树下
已经不需要了
我使劲地想,想让那棵大树那枚蓝翅膀的蝶
飞进我的身体,梦幻般飞进来
从时空的远方飞进来
可是,她飞进来的时候
身体已然崩裂
《落英》
迫不及待地,落了
落了,也便落了
为何还要袭卷一场大雨
湿润润地,打湿了你瘦弱的
被风颤动的香肩
打湿你隐在暗角的一缕弯眉
这时节,我拎古代的长衫
穿越,幻化成痴书生的模样
一柄书香的摇扇,脚底的高靴
略微生风,也不敢轻而易举
生怕踩坏了美丽多愁的花容
我思想起那个深闺中倚窗忧怨的美人儿
思想起被封建的锁裹起的疼痛一生的三寸金莲
思想起千百年来被命运作弄无情的风
刮落的一地悲伤
我痴痴傻傻地疼惜,便得了相思病症
情不自禁,弯腰,拱手,作揖--
小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清晨》
第一时间的第一眼
是窗外第一缕晨光照亮的卧室天花板
纯白色的,恰好能让我填充什么
我开始美美地回味,刚才与母亲手挽手
她握住我手心暖暖的感觉
我能感受并且触碰到她的体温
真实的,仿佛不是虚幻的梦境
真切的,仿佛真的就在刚才
她只朝我微笑,不言语
似乎想对我说什么
我不敢起身
只呆呆地盯住天花板,尽可能去回味
仿佛在等她未曾出声的那句话
也不敢翻身
怕不小心把刚才的画境弄丢了
把母亲弄丢了
《桃花渡》
邻镇交界的地方是桃花渡
自建了殡仪馆
周边的人,便把桃花渡
看作是每个人必经的终点站
里面的黄菊花和白菊花特别耀眼
里面的照片大多数是黑白色的
里面送行的穿着素服进出的人脸上
大多数是悲伤的
人们在那里祈祷,送行,敬礼,哭泣
给死去的人作最后的告别
一个人的肉身推进去了
一个人的骨灰推出来了
死去的人体重虽然轻了好几百倍
亲人捧着盒子回家时
竟比先前更加沉重
桃花渡其实很美很安静
有花儿有青草,环境很优雅
人们竟还是忌讳说起
仿佛桃花渡
就是将一个人的肉身
一渡,便渡到了彼岸的天堂
《在朱家角古镇》
古街还是古街,古桥还是古桥
古人却变成今人
今人的高跟鞋牛皮鞋球鞋布鞋,今人的
自行车电瓶车,车与车的轮子滑行
在窄长的古弄堂里,在青石凹凸的面部滑行
清脆的铃声替代了琵琶的歌谣
嘀嘀的喇叭声替代了古戏台的柔声歌语
仿佛触摸另一张历史的脸部
而我路过,将留下又一截新的印痕
屋檐似曾相识,房屋的门似曾相识
涓涓河流似曾相识,安静的小桥似曾相识
只有来来往往的脸是陌生的
我知道我不曾来过,不曾来过
依稀,我一定在遥远的梦幻中来过
似穿越了时光,再次打开了外婆家的门
她将影子雕琢在古镇的皱纹里
我以目光触摸,摸遍这里每个角落
企图找回她走失的碎裂的影子
她已飘流异乡,隔着好多条河流
也喊不回她归来的影子
刚才,从一扇老屋木门口走出来的白发老人
不知是谁家的外婆呢?
我几度回头,望了又望
若荷影子,本名:胡夏勤,江苏苏州(吴江)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著有诗集二部《姑苏诗影》《黄鸟》。诗作曾多次获奖,并收录于几十种诗选集。发表作品几百余篇,散见《诗刊》《诗歌月刊》《中国诗歌》《绿风》《星星》《扬子江诗刊》《青年作家》《福建文学》《当代小说》《时代文学》《山东文学》等各类纸报刊物。
http://blog.sina.com.cn/lianf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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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 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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