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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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憩园的诗
立体主义的年轻人5
明亮的早晨,
我总想说服别人,真不该。
也不切合实际。我笨嘴笨舌,这辈子不适合干这种事。
做生意的,搞政治的,玩艺术的
很多人围在桌子上喝酒,我跟着举杯。但不知为什么举杯。
女服务员不断给我添酒,她理解我吗?我不能把宝压在她身上。
我孤独着,甚至再彻底些
我希望墙上画像中的女人走出来和我搭讪。
这时候,我可以
朗诵诗歌。
难道你真的决定这么干?
你有一张嘴巴,我也有。我建议,我们接吻。
立体主义的年轻人33
夜里睡不着,
感觉脑袋是多余的。
如果脑袋又有点大
这种想法更强烈。有了这样的想法折磨脑袋
脑袋会更大,感觉有很多脑袋。
十八岁的,三十岁的,四十五岁的
六十岁的……九十九岁的等等。
脑袋。
脑袋。
脑袋。
此时此刻,我在看树上的星星。
低头看盆子里的月亮,用脚搅拌月亮,
等月亮复原再搅拌。其实,我知道读到这里
你想骂人,我也想。写到这里,我烦透了。
反过来,我恰恰是你的读者。
这就变成我们两个人的事。
但需要补充:
我曾试图理解过每一位读者,
还和一位不把乳房当回事的女人
背靠背过了一夜。当然,这是第七次见面之前。
后来,我们还是分手了。那时,我十六岁,
不喜欢月亮又圆又大,还长着毛茸茸的东西。
今天月圆,我后悔了。
如果你愿意,我也愿意
蒙上眼睛,由你来做我的心理医生。
立体主义的年轻人44
下雨了我想吃葡萄
我想象如果我有一串葡萄
我的吃相,我笑了,好像我
真吃到了葡萄。雨停了,饱饱的。
一个人总有这样的时候,像早晨赖床
在意念里你感觉自己已经洗漱完走了出去
实际上只是翻了下身。这不好吗?
寂静时我更想写诗
给每个早晨醒来的你,你可能还不乐意读
这取决于你昨晚做的是春梦还是噩梦。
没更好的结果
自然也没更坏的。
我,还有你,他
不好不坏地活着。
当我写了一晚上那么长的诗你做了一首诗那么长的梦
我们再聚在一起,默契如一对乳房。
这是一种语境。像政府门前的两个雄狮子
固定一个姿势,朝两个方向
这种触摸,背道而驰。
这种语境,更有可能。
立体主义的年轻人47
我任由那棵树疯狂的生长,我坦然。
树的生长无关乎我啊,我任由我的生长
我坦然。我的生长只关乎我啊。
我爬到一座山坡,我孤立出自己
我不想叨扰你们。你们都挺烦恼的
有工作有老婆孩子的。有那么片刻
空气在植物上升腾起来,我可以看穿它们。
坐在石头上,周围空无一物。
我这么样一个人,有着我这个年龄才有的
敏感。我想起一本书里的一个波兰人
一次旅途中的蹩脚老人,一个流浪歌手
一棵屋前的树。这些都过去了。
在这个暴雨不止的夏天,我通过一首首诗
将夜晚溺在水中。我幸福极了。
我心中有鲜花盛开,繁茂自我。
立体主义的年轻人59
从工厂出来
这一天又被用完了。
这个城市各个角落的人都在躁动
抬着这一天往回赶。
抬着是一种暗喻,它包含走、跑、
坐公交、挤地铁和开私家车。
同时它还包括站着、坐着、躺着、
看书、玩手机、睡觉和傻傻地看。
如果可以,它还包括安全到家的、
出车祸的、发生口角的、被偷去钱包的、
在做爱时被失恋的、被炒鱿鱼的、亲人离世的、
这些都像面糊裹虾米似的裹在里面。
还可作进一步猜想。
打的会见情人的、打摩托车回家的、
在海面漂浮的轮船里的、在马路边呕吐的、
在KTV嚎叫的、在公园散步一晚的。
这一天天滑入蛇皮表面一样的猜想。
一会满一会空一会粗糙一会顺溜。
将它们处理成一杆直挺挺的气枪,
在啪啪之中露出我们的装饰性。
立体主义的年轻人60
用一个名字也有用烦的时候
将憩园更名拙蝉。以前我说一个
人,例如憩园。以后我可以说一只
人,例如拙蝉。从今以后,你们
读过这首诗的朋友,请这么喊我。
名字只是我的幻觉。望着公园的树
在灵魂出窍的片刻
一棵树用尽了它的生老病死。
眨一下眼,树仍在眼前,树叶仍在树上。
我想撞过去我感觉撞过去了
穿透了一棵树。
这并不惊讶!
有时我感觉我穿透了京基大厦。
一晚上我都在单间里做一件事
把水倒在杯子里,又把水
从杯子里倒进另一个杯子
最后杯子包围着我,拧开灯,
我的影子被收敛在空杯子里。
二十年前可不是这样
那时我是小学生,上课听命于老师
回家听命于父母。如今,他们都老了
我听命于谁?深夜我有些绝望
像动漫《小黄人大眼萌》里的小黄人
活着必须听命于它们的BOSS才感到快活。
理发者的心态
这一天快要结束了。
再吃一个石榴,
刷牙,刷两遍。
接吻,
上床,睡不着。
学婴儿,饿了
吮别人手指。
总要干些什么,
打发现在到凌晨。
这一天都干了些什么?
这七天都干了些什么?
这三十年都干些什么?
没人问过我。
在路上,他说
——国庆过得好吗?
——去了哪里?
你笑一下就好,他才不在乎
你真的去了哪里,过得好不好。
你也不在乎。
剪光头发,露出五官。
额头、眉毛、鼻子
和脸部的关系
越来越清晰,
像做过一次失败的手术。
我的脸型根本驾驭不了
一个这样的光头
这叫人沮丧。
这一切都是自己作孽的
这叫人更沮丧。
雨水越积越重
这不管用。
我不要雨水,
我要雨水下的房子。
我不要我的头发
我要一顶好看的帽子。
当风吹来,不是暴力地
直接吹过我的头皮。
在你走过的路上
天突然冷下来,一群人依花坛而坐
一群人大声说话,一两个人静坐。
不断有新客站在门口,等着被叫号
等着吃一顿饭。这工夫,我看着来人
多半是一男一女,亲昵成情侣模样。
像深圳,像华侨城,像他们
你是断然无法判定两个人的关系的。
大家谈起爱情啊、离婚啊以及婚后的爱情啊。
我闷坐在此,像置身异地的乞丐,被一个公主
相中,领我在其后花园一坐。敬我美酒
听我音乐,我该感激吗?我说谢谢还是叩头
我想静静,我想被驱赶,我想我的地铁
我想身在人群中,埋着脑袋像一群迁徙的羚羊
在悬崖面前,纵身一跃。
我对天突然冷下来是有看法的。
在你们面前我遮住备受折磨的一面
只有好看的人才会给我重力一样的吸引。
给我第一人称的万籁俱寂。
这时,我的活着,不一样。和你的活着。
散落在路丛中的声音,被花草吃完。
被一盏雨下的路灯罩着的青年人,撞到了
80年代诗人的朦胧反应。虫子们的聚会。
他被掀开敏感的第一层,随即露出第二层。
一天里的这个人,被轻易翻开过多次。
仿佛他和他是穿不同衣服
感觉下的两个人,几根灯丝在灯泡里发光
一行行句子像蝉抽丝似的过完它的一生。
梦游,或受惊美学
送完最后一拨朋友进酒店
我走在大街上,这街道早晨开阔
一到晚上就变窄
窄得只能容得下一天里的一个人
夜深了,每个人都在梦里走着
西装打扮的年轻人坐在路边呕吐
车辆、行人和树,形同虚设
卖避孕套的男老板不言不语,坐在门前
他旁边的一条狗从头到脚
被淋透了似的,脑袋贴着地面
有时写不出东西
我也会在这街道上走一走
超市倒闭了茶餐厅起来了
优美世界没有了奥美世界来了
渝君鸡煲一年装修了三次
还要怎么样呢?
我已胖成这样了
还能胖到哪里去
我只不过是走错了房间
我没醉满满的一天只剩下一句话
怎么说好呢
写一首诗,
是一种情绪。做爱也是,不做爱
也是。我的女人,她今天不爽了
就拒绝我的要求。她不干。
有时我觉得我们都怪没有意思的。
写诗没有意思,不写也没有意思。
坐在桌子边,没有意思
没有意思,站起来,像过电的电线杆。
其实,我的日子
有很多时间可以虚度,大街上
很多车辆沿着一个方向由一个相似的发动机一般的
没有获得满足的脑袋操纵着,这样的司机开的车子你敢坐吗?
做一个诗人真他妈的挺烦的,
你不知为什么会对时刻跑动的东西产生怀疑。她加班一周,休假两天
却用来搬动房间里的物什,带动着我跟着转动。无非是
A取代B的位置,C和D被当做垃圾扔了出去。我纳闷。
有点不知所措
既然我们在一起过,好好过。
不管怎么说,不好好过是不对的
不好好过而又死缠烂打直到你也精疲力尽就有意思的多了。
我们来到公园,前一秒还那么忘乎所以地接吻下一秒
便开始了同样忘乎所以的近身肉搏,
像小夫妻,那么罗曼蒂克。
人有时就是这样奇怪。
晚上的你突然感觉烦闷,撕开枕头,鹅毛乱飞,你去抓
抓着抓着心情好了起来。
鹅毛与你。我想看看
鹅变成鹅毛
之前的样子。
两个年轻诗人
在KTV里,我们交流
我们不用语言
用身体用啤酒。灯光不大亮
(其实,我希望它再暗一些)
我们看不清我们
但不妨碍我们那样交流。
瞧瞧,这嘴唇,小肠,心肝,牙齿,起伏的胸脯
瞧瞧,这耳环,后背,烟熏黑了的肺,男人的胸脯
嘘嘘,我们都笑了起来。
我们被自己这热乎乎的坏吓坏了。
这只有我俩
才能暴露出来的那部分。
你一跃骑到我双腿上
要和我谈“最快乐的时光”。
这下麻烦大了去了。你这个疯狂的女人偏偏要和
我这个木讷的男人谈这个话题。
我一仰头
喝光了剩下的啤酒,满脸通红。
突然你抓起空酒瓶大唱:生活就是他妈的。
如此这般
一首诗写好了,在网上读的感觉
和打印出来读
完全不一样。我反反复复地读,直到不满意为止。
按住Backspace键,清零。我有点疯狂了。但感觉还好。
你也可以这么安慰自己,整天不做声。
关于明天,我没有更多的要求。
刚买来的手机,短信功能失灵。
维修站很多人,眼睛直直的。不像是手机的问题。
看来手机和人体
之间也可以秘密传染。一个地铁站,有几个出口。
这真是适合捉迷藏的城市,如果我们是老鼠
并且迷恋于这种游戏的话。
今天我有点不舒服,
但说不清楚是哪里不舒服。改天吧。
不过,病好了,我更没有时间,我得感知每一个人。
相比而言,我希望我就这么一直病着。
今天的身体不是昨天的,这是错觉;
女人是好女人,只是脾气有点大。嘘,我正在感知上帝。
停电之诗
这个早上
我想写诗。
这是一个停电的早上,
人们都从房子里,走了出来
在树下,抽烟,聊天,哈哈大笑。
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整栋楼
没有电,就像人没了精气神。
年轻的保安,一条卷毛狗跟着他。
晨练的人们陆续往回走,这狗就跟在后面。
模仿着警犬,嗅他们的味道。
保安唤它,它不应,或许
它耳朵不好。
保安像训斥孩子一样
将狗拴在树根上,它就对着树上的
叽叽喳喳的鸟雀,汪汪直叫。
青色的果子落了一地。
如果鸟儿不是故意的,
我都不信。瞧,它们蹦跳得更欢了。根本
不把这狗当回事。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我突然心底一沉
不是这狗,也不是这鸟。
有时我想
有时我想放开你
像放开云梯的把手。
好端端的为什么吵架?
没有逻辑性的青蛙。
春天来了我想和你去旅旅游。
“买上10个大饼就可以周游世界”
你偏不信。骂我是个疯子,瘸子
窝囊废。
朋友来了问我们怎么回事
我走到他面前,握握手。
露出身体的一部分,
“你好。住在一起久了。”
物语
宁静下来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
很多只脚的蜘蛛
爬离我们的视野。也可能是安静地看着
一堆小蚂蚁钻进土里。
下雨的时候一般我是高兴的。早上我可以起得很晚
也没有负罪感。
遇到朋友我说今天下雨了。尽管可能这是晚上的事。
有时候执着是没有必要的。
像女人的柜子。男人的剃须刀。和尚的钵盂。
哪天你看到我
穿着短裤拎着一把雨伞从你身边走过
那就说明我累了需要一次旅行。大城市和小乡村,他和她。
花上一个硬币,我就可以在这个城市的表面转一圈。
这和你从这个地方的内部钻出来
再钻进去的感觉是一样的。
我很重要吗
一年365天,我记不清我干了什么。
时间还是过去了,涉及到具体问题就不同了。
早上刷牙,牙龈出血;
挤上牙膏,再刷一次。
泡沫越来越多,堵在嘴巴里。
这里是鸽子屋,我一个人住
听觉上和很多人住在一起。
对面6楼上的女人,每天午夜都做伸展运动
我看着她,笑了起来;她先是一怔,随之
改作扩胸运动。
我也爱锻炼,在阳台上
玩哑铃,需要掌握一定的技巧。我身上有不少多余的脂肪,
有些我想继续留着,练习得对特定的部位奏效。
这时候,我说的不是哑铃,
我梦见自己裸体被推出了窗外。
愤怒诗,或小情诗
Y,我可以骂人吗?可以,但不要。
在轿车里安静下来,通过写作取消坏情绪。
烦心事不是好事,不便详谈,需要隐晦地叙述。
无非是象征、隐喻、移情等。
年关将近,愤怒释放出犀牛,做梦梦见
小人,踩死小人,小人不是人,
充其量算“杀牲”。骑上犀牛。犀牛
产生于意念,生化诸多境象。
我说的是谁,你知道嘛?管它呢。
刚刚一次通话改变了一切行程。
好的,飞机票退掉,换火车票。火车缓慢
刚好磨练急性子,用25小时的颠簸
来松松身上的螺丝。
就像穿衣服久了,需要裸体。
裸泳最好,赤裸对赤裸,你敢吗?
泳池里,只有你我
其他人都是虚幻,你会直面我吗?
如果情绪来了,我摸摸你,你会掐掐我吗?
扯太远了,就扯到你。
1518公里,只能想念。
这真不是小情诗。当我写第一句的时候想杀人
而写到第十三行诗我想到了你然后写到了你
然后就是现在
我居然乐得跳了起来。
你离得如此之远,仍可带给我欢愉。
我爱着的是这下午一觉
不出行也知世界有多大。
深圳不算小,生活只需一隅。
当我躺在这里会有不少往事
观念一样掠过。公交和出租车
高铁和麦田,两个电线杠之间
一头水牛,牛角上的几只白鹤。
旅途有时也是难忍的。
绿皮火车上拥挤的人群,
夹杂着汗味、狐臭味和油炸食品
被咀嚼的夸张气氛。
回忆,会让可憎的人
得到谅解;日常变得非常。
在这个现代都市的星期日下午,
女人走向商贸街,在各色衣服里获得满足。
男人呆在家里,与一只刺猬
和诸如刺猬此类的东西
分割这下午一觉和迷糊中的比利时
画家马格利特的《卡特,布兰奇》,在电脑里。
医院里的花园
黑光在留医部住院,
我去看他。这里的人异于
这之外的人。病房里安静,
走廊上脚步轻无。我也轻盈。
小花园里,他打坐,我转悠。
石阶上一病人一老人一妇女
三协警,他们是先后上来的。
林中小径干燥。偶有鸟鸣。
路过鲜花丛,闻到花香浓。
古树长枝条,任其拂面而过。
看见孕妇斜躺长椅,调为静音模式拍照;
阳光旋转穿罅隙,长廊明暗有度。
走过拱桥,石雕上长出
美人鱼乳房。一大一小。都很白净。
海鲨、海豹以及尖嘴利牙的海底动物
被风雨侵蚀,飞快掠过身边。
我在此看到的皆是我之前所虚掷的。
而今那些年的忧伤不快哪去了?
很多年之后,大家都要老去死去
在另一个世界,被互相认出依然从容。
秘密的心脏
大学时我写过一句话:雨下在郊外
工作时我遇到过很多雨,大雨小雨毛毛雨
现在也在下着,不过,不在以上之列
我们走在雨中
车灯暴露雨
无需撑伞只管前行
谈雨之外的事
毕福剑的事,隐秘地谈
克什米尔的武装冲突
一个美国大兵在影片里自慰
一个老人60岁以后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它们在不同程度上刺激这个你看不见的我
诸如会轻功的人
在屋顶上漂浮一会儿
便沿着一根绳子消失不见
度日如秒针。
身子不断拧紧,取悦着我的理智
傻子和美女睡在一起
这都是我所渴望的
一个念头
这么纠缠为了什么呢?
一坐下我就在微信上和读博的哥们说,
我想谈诗。刚说过我就后悔
拉一个博士进来根本于事无补
关于我现在锋利如鱼脊的问题。
下楼买两条连老板也不知名的鱼
扔进鱼缸里,看它们刚到一个新地方的反应:
破旧的日子得到翻新。
目不转晴盯着看,直到眼疼。
直到这鱼缸沸腾起来,
鱼悬在空中。
想象的好像都实现了,有那么一瞬间。
我可能一生都不得安静下来。
我可能真要疯掉,
以此揶揄你们每一个人。
我必须和那位生物学科博士朋友聊聊刚才的想法。
休息日工作
4月18日这天我有很多事要做
工作之前我得先写作。
写作时,憩园代替宋家彬出去活动。
工作时则相反。
很多《飞地》杂志的作者被锁在楼上的书库里,
偶尔进去瞥见他们的名字,我都会停顿下来。
这些朋友大多都没见过,不妨碍我们互相熟悉。
实习生把自己锁在隔壁的
房里,在蚊帐里捉蜜蜂。
老板还在一场宿醉中呓语。
沙尘暴在北京扑着庆文的婀娜。
现在我开始工作了,
这是你们的世界
请以宋家彬这个名字来呼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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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 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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