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棉朵

　　炊烟

　　刘棉朵

　　黄昏的大地向天幕升起柔软的炊烟

　　我站在窗前看见那最近的一束

　　它像一朵云一样从对面人家的院子里升起

　　回答天空对家园以及女主人的提问

　　它在起伏的大地上仿如人写给天空的飞鸟一样的信

　　也仿佛是家园在回答天空对人的古老的垂询

　　它那么轻盈，那么干净，像一个眼前的幻觉

　　像是人的灵魂之路，在沿着炊烟慢慢上升

　　它在空中舞蹈，书写，带着心和希望

　　它带着地面上，人自己的影子，人的孤独和瘦弱的疑问

　　怀念一辆火车，并赞美它

　　刘棉朵

　　我开始怀念一辆火车
　　并赞美它
　　总是在黄昏时分准时到达

　　我无数次接到它又送走它
　　从出站口到站台外的第三个窗子
　　看着它身上的斑痕和暗格
　　打开，又关上

　　它曾在每个周都来
　　在梦里再来两次
　　在一本书里
　　我描写过它37次

　　每一次，它都不是
　　上一次的样子
　　也不是你们熟悉的样子

　　它是一匹高大的马
　　能运走我的孤单
　　每一次，都让我追着它
　　奔跑一公里
　　先是向西，后是向南

　　我是来自我父亲的一个X

　　刘棉朵

　　我是我父亲星球上的一粒烟尘

　　我是我父亲的一片羽毛

　　我是他的一尾蝌蚪

　　来自我父亲的一个X

　　我是他对宇宙的一个求值

　　我是我父亲秘密的保存者

　　我是他秘密的言说者

　　我是他的鼻子

　　呼吸着他没有呼吸过的空气

　　我是父亲的祝福和对应物

　　我的脸上有他的旗子

　　我是他活着的证人

　　我的夜晚里有他的黑

　　我的天空里有他的电和负极

　　我的道路里有他走过的直线

　　和隐形的圆

　　我的梦里有他的葵花

　　我的脚趾上有他的马

　　我的舌头上有他吃过的糖和盐

　　我是一生都要背负着他的海水、火焰

　　和行李的那个人

　　我是我的父亲

　　从我的身上剥下来的肉

　　一个有关X和Y的方程式

　　鸟巢

　　刘棉朵

　　路上看见几只鸟巢

　　大多数筑在树上，杨树或者梧桐

　　只有一只筑在电线杆上

　　不知这只把巢

　　筑在线杆上的鹊鸟

　　为什么不像其他鸟那样

　　也把巢筑在树上

　　为什么它

　　要做一只特立独行的鹊鸟

　　或许它把线杆当成了一棵

　　不长叶子的树

　　或许它知道这不是树

　　但是它偏要把巢

　　筑在这个远离众鸟的地方

　　田野里的线杆

　　排成队列

　　只有这唯一的一根线杆

　　因为鸟巢的存在

　　变得与众不同

　　鸟巢把它

　　与其他线杆区别开

　　一只诘问天空和自我的眼睛

　　让线杆有了几分精神的象征

　　缓慢地上升

　　可我知道我不是一只这样的鸟

　　（我只是那众鸟中的一只）

　　这样的一只鸟

　　其实就是那只每天都会来拷问我的鸟

　　刘棉朵，女，1971年生于山东，学过中医和绘画，中学时代开始诗歌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