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狼

　　荒原狼

　　曹立光，笔名荒原狼，1977年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著有诗集《北纬47°》。诗歌散见《诗刊》《星星》《绿风》《诗潮》《扬子江诗刊》《诗林》《中国诗歌》《诗选刊》《北京文学》《草原》《山花》等百余家文学刊物。作品收入四十多种选本。诗歌荣获黑龙江省政府文艺奖首届新人新秀奖及《人民文学》《诗刊》等国家级省部级征文奖近百次。2013年9月参加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现居黑龙江省大庆市。

　　小兴安岭天空下（四首）

　　■ 暗下来的石头

　　被水煮熟的太阳，在黄昏的地平线上

　　擦亮石头穆青的背影

　　板夹泥木屋支撑的秋天已经远去

　　山顶的荒草，在一场又一场雨中黯然卸装

　　蛐蛐儿的歌唱，不能点燃冷下去的石头

　　随风下岗的小兴安岭咳出片片黄叶

　　拾荒者搬运出体内的柴禾，松鼠

　　在裸露的树之断根处寻觅过冬的粮食

　　两只无家可归的寒雀，面对一碗残存情感

　　相依相偎着抵抗暗处袭来的霜

　　没有人知道森林何时葱绿如涛

　　没有人知道河水何时澄澈如海

　　只有瘦硬的石头，使生存

　　多少保持了必要的尊严

　　■ 河面上递过来的一块日光

　　

　　寒冷把我扔到山口

　　一脚油门，窜出白桦林

　　没有信号，手机把我丢弃人间之外

　　面对胡子拉碴的大山，我唯一能够接通的

　　只有空谷回音

　　

　　走在进山的雪路上，大朵的寂寞

　　依次给我指出，谁是红松、白桦、胡桃楸

　　谁是猞猁、松鼠、黄鼬；谁是飞龙鸟、秋沙鸭

　　谁是枯萎了的五味子，谁是患哮喘的刺五加

　　谁是河面上递过来的一块日光

　　

　　当风蹲在一面木墙下喘气

　　乳液似的炉烟，从脚心发芽

　　我试着沿途把内心的伪装掐尖打杈

　　让良心重新被打磨，被抛光

　　像铜钟，挂在灵魂高处

　　■ 簌簌飘落的黄昏

　　雪窝里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太阳

　　老曲柳的秃头上蹲着一块扎扎膀的土坷垃

　　从北大河上一路舔过来的西北风

　　长舌头被饥饿的冰坨咬住

　　这些，都被锃亮的双管猎枪尽收眼底

　　簌簌飘落的黄昏，宛若孩童手中涂改液

　　轻轻一擦，属于射程之内的世界

　　只剩一张白纸，盖住亲吻的天和地

　　■ 一群梅花鹿穿过白桦林

　　

　　一群梅花鹿穿过白桦林

　　像早春初绽的杜鹃花

　　风吹，单薄的身子摇摇

　　风再吹，脆弱的骨朵晃晃

　　阳光打湿它们眼里的青草

　　露珠用鸟鸣逐一清点它们的小名

　　途径的河水，用清澈

　　为前进的蹄音扯一面流水的旗帜

　　

　　怀孕的母鹿和世界上所有的母亲一样

　　不放过每一声鲜嫩的问候

　　更不会错过聆听来自腹中的呼唤

　　年轻的梅花鹿会像恋爱中的少男少女

　　懵懂着在河边约会，在月光下亲昵

　　逡巡的王鹿头顶太阳的皇冠

　　用鹿角保卫爱情，捍卫自己疆土

　　

　　站在瞭望塔上，我在望远镜中

　　看一群梅花鹿穿过白桦林

　　像一群思想者，慢慢把生活咀嚼

　　直至黄昏甩动的尾巴里

　　闪动着悲悯的光，和博爱的草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