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箫

　　冬箫的诗︱偶然12首

　　冬箫：本名邱东晓，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浙江省电力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主任。曾获《诗潮》杂志社“2007年度中国诗潮奖”，人民文学出版社主办、《中国诗歌》杂志评选的“中国2011年网络十佳诗人”等多项荣誉。已在《诗刊》、《星星》、《上海文学》、《北京文学》、《《长江文艺》、《诗选刊》、《诗歌月刊》、《扬子江》、《诗潮》、《诗林》、《中国诗人》等刊及澳大利亚、美国、加拿大等国发表诗作千余首，入选《年度中国诗歌精选》《中国年度诗歌》《年度中国最佳诗选》等多类诗歌年度选本。

　　纸上看到的女人

　　你是我纸上看到的线条

　　我把你安放在倘徉的街道上

　　你向一个垃圾筒走去

　　你捡起一个空水瓶，对着阳光

　　笑笑地看

　　阳光透过空水瓶落在了脸上

　　像刻上去的一样

　　你走向了下一个目标

　　身上的空瓶们撞击出空旷的声响

　　鬓上的银丝染着光华

　　一根一根地跳

　　我迎着你投射过来的光华

　　目送你

　　与阳光融为一体

　　其实所谓的死……

　　其实所谓的死，只是

　　风吹过，花谢了

　　在春天万花盛开的季节

　　这样的死

　　和时辰无关，和生活无关

　　只是，在死之前

　　必须清理我的胃，把里面装着的

　　破碎的灯盏和孤独的失眠

　　一起清理

　　同时，我

　　还要修理身体里的废墟部分

　　甚至只是未来可能的废墟

　　——以自己微生物的特征、经验

　　并原谅它们的颓废

　　当然，此刻我不需要赞美

　　我只是和野草、蚯蚓和泥土一起生长

　　而且，这样的生长是缓慢的甚至滞后的

　　此刻，阳光艳得睁不开眼睛

　　我已经很虚弱，或许就会化为虚无

　　但我

　　还得整理一下衣领

　　把我花瓣的身体挺立在大地上

　　深秋的柳条

　　婀娜藏在体内，一分一厘地占据着天空

　　它没有喊天空的蓝，只是偶尔摇曳

　　它也没有飞翔，没有将骨骼显露出来

　　它保持着足够的耐心，就像一条微微游动的鱼

　　它只是很慢很慢，在体内长出无数翠绿的蝴蝶

　　它知道总有一天，这才是天空的翅膀

　　桃花

　　桃花历来不是空洞的

　　它像扔进春天的一颗散弹

　　兀自开放了那么多逼真的色彩

　　该如何面对这个让人心悸的事件

　　它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更准确地说是在发射它的艳

　　这不需要暗示

　　从纷乱走动的脚步中

　　足以辨别出桃花的味道

　　这也不需要你懂得它们的语言

　　看一眼桃花

　　你便感到，它

　　在一遍一遍叫唤你的名字

　　你感到桃花在瞬间接近你的呼吸

　　一只柔若无骨的兽

　　在接近你

　　在卸掉你的伪装

　　卸掉你的彷徨

　　然后，从骨子里

　　盛开一朵和它一模一样的花

　　（或许一生也不过如此）

　　偶然

　　一个非常短暂的瞬间

　　开红了一树的枫

　　最后一片槐叶落下来

　　也是在这样一个时刻

　　一片槐叶

　　砸在我刚刚扬起的鼻尖上

　　让我短暂地想起了一个人

　　想起了一个头顶蓝天的上午

　　因为她

　　我享有了整座的枫林

　　多年来

　　我，看风吹风

　　看雨下雨

　　看阴柔的山

　　沿着河流一座座远去

　　偶尔，看见

　　故土的村庄上瓦片越长越高

　　我突然心跳

　　因为傍晚时分，我

　　会酝酿出村庄的一小段情节

　　等待黑夜的蔓延

　　黑夜

　　如果无法触及你我之间的距离

　　那么用黑夜表达

　　它有很深邃的瞳仁

　　很沉重的鼻息

　　和庞大虚无的身体。或许

　　它还有情愫

　　那么大幽闭的内心

　　用一个果蔬能够点亮吗？

　　我睁开眼

　　看不见这个世界和泪

　　我摸摸胸口

　　想像你

　　你——独自在一个角落里

　　仰望

　　深不见底的黑

　　存在

　　偏爱那么一种光线：

　　柔和，单一

　　能看清所有的存在

　　不像黑

　　在围裹和吞噬存在之后

　　还是剩下虚无

　　我不由得想在这个时刻窃窃私语

　　只想说出我的想像

　　说出

　　一截扶摇直上的烟缕

　　是如何让我抱住不放的

　　看见之后

　　一阵风吹着另一阵风

　　一张叶片跟着另一张叶片

　　向前跑

　　我在这风与风之间

　　叶片与叶片之间，散落

　　我不是花瓣

　　散落的也不是花瓣

　　我只是感觉熟悉这风

　　而且也有花瓣般的心绪

　　所以，愿意把自己

　　散落开来

　　风景

　　想像的风景在一瞬间老去

　　征兆，只是一阵并不太大的风

　　从额头吹乱了青丝

　　而这，发生在江南

　　数百里秦淮的流水中

　　指尖的小月亮，就为了这个细节

　　花费了所有的想像

　　可以风起云涌

　　可以闲逸淡雅。江南的三月烟花啊

　　此刻，正轻抚窗栏

　　遥望水做的风景

　　一个思念的人正深藏于云雨之间

　　一双水做的翅膀

　　顷刻俯冲而下

　　只为了把风景

　　酝酿成更美的想像

　　爱人

　　为什么叫爱人

　　难道就是因为我偷走了你的

　　樱桃和苹果

　　偷走了你的辣椒和桑葚

　　还是我从风的背影里

　　抱住了你的玫瑰

　　让你惊呼之后

　　感觉到了世界的柔软世界的甜

　　你的红，灿烂中带粉

　　又粉中带亮

　　我很想用一个词汇描述你

　　可这个词，无论如何

　　都想不出来

　　歪脖子树

　　这棵树是一只硕大的鸟

　　伸展的羽翅

　　背负着整个的天空

　　它年纪大了

　　爷爷也没看到它的栽种

　　但每年，鲜艳地开花，鲜艳地落花

　　静默得就像走过季节的一张张书签

　　冷不防就更迭了村落的冷暖

　　有一年，天特别蓝

　　一个身影被迫挂在了歪脖子上

　　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这时，羊停止了咀嚼

　　狗停止了吠叫

　　很多人则围着歪脖子树

　　为这枚鲜艳的落叶叹息

　　后来，树更歪了

　　也从此不再鲜艳地开花

　　鲜艳地落

　　网络选编：苍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