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卷》


  编辑制作:孔祥忠(天荒)
  发布:2015-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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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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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疏影的诗︱《新人》15首



  曹疏影,诗人、作家,哈尔滨人,出生于七十年代末,现居香港。少女时代即开始写诗。北京大学文学学士、硕士,曾任北大五四文学社社长,现居香港。著有诗集《拉线木偶》《茱萸箱》《金雪》、散文集《虚齿记》《翁布里亚的夏天》、童话小说集《和呼咪一起钓鱼》。曾获刘丽安诗歌奖、台湾时报文学奖散文奖、香港中文文学奖、香港文学双年奖等。

  诗是写给语言不存在的地方。除了文字,诗也可以作为声音存在。



  ——曹疏影







  》女招待



  她端着一盘花朵擦身而过

  她憔悴她是女招待,越累却越不在乎

  这些花让人没法吻,她真的恨这些托盘么

  托着伸出绒毛的胃、吮完的屁股,托着一条穿毛衣的鱼

  如果我问她怎样去月亮上的谬误之山她会顺口胡诌吗

  如果我想碰一下她裙子上的花边,就一下,她会哈哈大笑吗

  她用拖布拖湿叽叽喳喳的影子她懂得浪费时间

  直到时间没有了,会有吞吃秘密的小虫来吃光花的嘴唇

  黄昏飘来,她踩夜气上升、上升

  我的手按到她的手上转瞬变成一只,我的腿迈进她的腿里

  可是为什么天都黑了我还是不走

  哦为什么天都黑了,我还是没法挪开脚步

  越累却越不在乎





  》香港





  我同这城市的一部分搭调,

  同另一部分排斥。



  我同它一半阳光一半阴影,

  一半海面一半海底。



  我同它没有过渡,

  直接进入 生死相缠

  莫名一处空间。



  我同它一起藏身

  鸟喙之下,

  山石之里,



  多孔玻璃管

  循环往复之音,



  音之渊,

  渊之顶,

  顶之花。



  然后经年,

  不见,

  两下里搁置,



  盐出丹,

  竟然都觉无恙。



  我同它一口白蜜

  一口绝情,



  ——终是绝情了吧,

  厌倦了

  海雾华灯,

  鲤缸楼厦。



  且漱玉,

  吹球,开颅,耗氧……



  香港。



  2012.3.21.





  》甜





  甜,是否可能是一种

  广阔,恒久之物

  当她对着橙色斑纹的小电话讲:

  我不回去喝汤,她竟挂了线

  ……她的甜

  收缩在那样一个精巧的模型里

  我从外面看进去

  看到她被放大的鱼眼

  那眼凸凸的

  让我突然想送给她

  三枚葡萄,

  有深紫的无限之蜜

  三枚逆向出口去生长的宇宙

  我试图像摘下葡萄一样

  采摘她圆圆的甜

  抛向寰宇

  抛向背上生满刀丛的生物中间

  它们还在自己的星球上

  傻而残忍地

  等待进化



  2012.10.22.





  》除夕



  将近年夕

  我读古诗,饮酒

  想念一些人



  「如今住惯天涯」﹣﹣

  蒋春霖在晚清这样写



  忘却满身清露,那是

  他的飘摇朝代



  我这一个伴海的时空也飘摇

  人们在唇上涂火的死胎

  出于恐惧,彼此相爱



  我趁夜出街买酒

  也沾了满身清尘雨

  在如常大屿山之夜抬抬头



  便有十数星斗,灼闪在

  那样一个预备了

  为我所见的远方



  「住惯天涯」的意思

  大概就是回望我们曾在的地方

  竟也远得那么蹊跷



  我想起你身上的星斗

  我曾摘下过其中一颗



  起初笑吟吟地,

  不想换给你

  后来天不亮,还不回去了



  (2013.2.9 大屿山)





  》雾中诗

  ——给黄静



  举起手臂,还是在雾中

  弯腰摸石,也一样

  从地缝中遁去,雾也一路追来

  你吃一个我,我吃一个自己



  宇宙吃青梅

  随口啐核,

  都是我们的白昼



  在雾中扔石头砸这雾

  不砸

  世界不开花



  (2010.4.2?柴湾)







  》无题



  愿念着自由的人终得自由。

  愿生活轻快如缎带。

  愿孤寂疏离者,终得温暖问候。

  愿温暖,如夜晚橙子林里

  披了轻纱宝石的雏马。

  ——有雷电在林上闪过,



  愿世间的伤口全赤裸

  扒出堆积的岩块。



  (2012.4.25?东涌)





  》新年





  新年庆典结束

  所有少年跑出来

  积雪仍旧闪烁

  清雪又下起

  我来到马路对面的公车站

  那一年我十四岁

  所有语言都是新鲜的

  世界如同公车在雪地上也能辨认方向

  只要愿意,我还可以双脚轮换

  滑行着回家

  把无论什么车辙甩在身后

  就是那样的那一天

  没有什么不是容易起驶,乐于暂停

  那一天我喜欢祈使句,它就是杏黄色的

  那一天没有风,清雪就又下起

  松花江的冰层下,跳动着数不清的鱼





  》背景



  金雪,长窗,落镜

  树叶举以树叶之重

  不若轻,不落于一场选举或称颂

  万众的背景中,退进桥梁

  过岸人擦金雪,栏杆分明闪动

  雪之重,树叶举以这树叶

  之重



  而背景一路摇闪、扩生,长窗内遍是

  镜面光耀其深重,金雪人短吁着靠近

  裹不出窗中景,桥梁上举步,遇花果冷硬





  》新人



  清晨清冷

  我是否在梦中,当你笑着醒来

  树林仿如倒立的闪电

  静谧着从我们之中醒来

  我们在它身边梦了多久

  环绕了多久

  直到落叶全溶于雪底

  带着我们的日期和皮肤

  一次次,我们如此初生又无言

  一次次从这些蓝光的清晨出发

  把水流和石留在身后

  把轻雪掩盖旧痕迹

  请告诉我天下的海棠花是否在梦中

  当你我笑着醒来





  》你我同时行走于山冈的两面



  你我同时行走于山冈的两面

  这难以忍受

  只有各自的花朵穿梭,奔跑于前方

  遇见飞鸟,伪装成被风吹散的长袜

  遇见野兽和虫豸,扮演着林林总总

  遇见各自虚构或不想要的陷阱

  有的饶舌,有的盲目

  这是一个正正经经的陷阱么

  多像洗衣机,只是把污垢推入另一轮循环



  更多的山冈在我们外侧行走

  蜥蜴在星星上转动眼球

  巨大的树冠聚起寒气——那是风的前身

  为什么这一切难以忍受

  只有滩涂不产生阴影

  只有尘世的化学静悄悄发生



  2007.12.16







  》无题



  总有一天,我要用透明的材料

  搭出亭台和楼榭

  没有栏杆的小桥

  台阶不再自下而上

  水鸟也放弃一贯的角度

  用无限的镜子制作无限的湖泊

  在它上面,你看不见往昔的任何面孔



  那时我就可以告诉你

  这一切都是为你

  这是我们的天地



  即使是现在,我也可以写它

  唱它,看见它

  是的,我想看见就能看见

  如同看见这样一个有冷有暖的今夜

  你仍熟睡,物理学

  仍存在于所有的哭泣之中



  2007.12.16







  》下山



  我在一辆巴士上看见另一辆巴士载满长者,

  他们在一个中年女人的带领下拍手,

  很齐。不齐。

  他们边笑边往窗外看。

  在类似事情上运用对照结构是可耻的,

  世界无所谓车窗。

  而我们都是它的挖掘者,

  一个生命逝去,

  世界便藉它划破的小伤口愈合。

  满载人的巴士为这一过程减速,

  类似的事物,还有无线电、叮当猫和碗。

  我惊觉这巴士内的勇猛,

  他们下山饮水,

  又携带着野果一样的确信

  返回林中。



  2007.12.19





  》致扎铁工人



  今天让我们重新学习肉体

  通过你们的手臂,刚刚离开钢筋和铁柱

  进入此般空气的骨和肉

  不错,空气是飘忽的,它在而不在,它营运着光

  而你们是在黑暗深处扭聚光成固体的——人?

  不,生命——当那骨、肉接触光,当光被挤压

  深入更暗处的血。

  我们的血,亦是在,而不在,当世界遭折叠

  树林宛如手语,湖泊被囤积,河流被截断如舌

  而海洋被填充,填充,填充如胆固醇过高的心脏

  我们的红色与蓝色,被静悄悄粘贴在闪电和滚雷背后

  那么用我们背部的所有汗腺重新学习肉体

  它们被支开到宇宙的最外层,那里大气薄脆,但让它们贴紧

  让目光向前,如滚雷,看乌云淬出暴雨

  看山脉紧贴大地,向外凸起,看矿层呼之欲出

  然后是铁,铁中黧黑的漩涡

  闪电间我们的肉体以阴影的方式降临

  行走于这一切褶皱



  2007.8.25





  》旅程



  山——山——磊落,我们

  穿行于亚热带,过分秾艳的绿

  沿途引爆热情



  走一万里不歇脚,就这样

  谈起烟水,我们也曾计划在它的深处安家



  但我还是离开了这一切

  倾斜着,飞离整个亚热带

  有光照彻层云深处,我热爱

  我于一瞬穿梭它的心志

  那曾诱惑的,只在下界湖泊中渐远



  也有海,在太阳下开,落,蒸腾

  放弃,放弃那热吻于空气之你

  噩梦中每每攥紧我的手指,我愿意

  那落水人攀枯枝,最黑那黑海之你

  不初醒,不松开

  我愿意



  但我还是离开了这一切

  如今,我只是热爱我们之间的距离

  ——海到海底,那一场磷光盛大

  涡流,摇转于涡流之中



  2005.11.16









  》给呼咪



  仅仅十分钟,凤凰山黎明来到

  我因一只小猫在梦中丢失

  提前醒来,坐在这里,不能做些什么

  在梦里,它消失前,瞪向我碗口大的眼睛

  溢满光阴,我的,它的,我不能一勺勺盛起它们

  我望住它一个纵跃入草丛深处

  所谓隐身,是你无法再揪出它们

  从世界的每个角落,世界便是这边界清晰的草场

  所谓穿越,是你并无胜算

  一如凤凰山的天空已是水墨无边

  而所谓最好的知音,是否便如你掉头

  即忘所有,即熄光,即留梦给上一个梦者

  留呼吸和枝叶的形状,给这如约而至的黎明



  2005.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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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布时间 2015-12-30